钢铁巨人变豆腐渣男 中国制造业或中火寒之毒

　　如果说宏观面的消息多少显得枯燥，那么入夜之后一则来自企业微观层面的动态则堪玩味多了。只是，它同样让人心情难以疏阔。

　　上下不过4个点波动，10月19日的上证指数就像偶然泛起水泡的一汪池塘，几乎不能撩拨起投资人任何情绪。

　　然而，这一天里很多人的关注点或许根本不在资本市常他们在等待一些数据，在等候一个结论。早知道情况可能如预料中的不尽人意，可他们毕竟想眼见为实。

　　白日先发而至的，当然是中国三季度的经济统计数据。虽然从路透到财新均已提前给出自己并不乐观的预测，但终了，还须看看官方左右权衡后的答案。

　　GDP同比增长6.9%至487774亿元，大概属于最好的坏消息吧。确实，这是2009年一季度以来首次破7不假，但是此前相对悲观的低点已看成6.5%。工业产品出厂价格指数同比下降5.9%似乎也算不得在伤疤上撒盐，已连续43个月PPI负增长—打破“文革”时期仅有一次连续29个月负增长记录，早令经济学界议论纷纷。而且，这个记录尚没有停住脚步将歇的意思。

　　9月份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速为5.7%，较8月又低出了4个百分点；第三产业占GDP权重又增长了2.3%至51.4%，电商及配套物流带动的“三公子”继续为GDP大哥保驾……过去35年见惯了鲜花怒马的阿拉伯数字，就算不断被警告要学会在未来的长冬期中生计，就算对“7”更遑论“8”做好永别的打算，当这些真的需要直面时，依然无法摆脱的是低落。

　　如果说宏观面的消息多少显得枯燥，那么入夜之后一则来自企业微观层面的动态则堪玩味多了。只是，它同样让人心情难以疏阔。

　　没错，正是关于中钢集团直属一级子公司中钢股份发行并担保的“10中钢债”的命运。

　　英雄沦为“狗熊”

　　都说一分钱瘪死英雄汉，可如果是20亿呢？如果这位英雄已沦为“狗熊”了呢？中钢集团及其子公司现金流告急早已不是秘密，5年前发债时它还位列财富全球500强。5.3%的票面利率外加允许最晚至2015年10月20日投资者可先行回售行权的保障，在央企这面猎猎大旗下还是颇为英武动人的，哪怕是时因为不被其他同类型央企合并而对外兜底扩张造成的盈利能力大幅下降，已然彰显无遗。而现在，落了草的母集团连续4年资产负债率在93%以上，集团利润全年都不足2亿元，不肖之子中钢股份短期债务在600亿左右，断无银行肯再施以援手。

　　虽然之前的10月13日，已有同样“央字头”背书的天威英利中票“10英利MTN1”，因无法支付10.57亿元到期本息构成实质性违约，不过中钢方面也实在不愿步其后尘成为钢铁领域首位“失信者”。新能源领域好坏属于新兴战略产业，终归还会有朱共山之类金主出手襄助，而份属过剩产能榜首的钢企，恐怕没有这般幸运。若当了这个第一，中钢在同业眼中定将成为耻辱柱上那位。

　　搬出荣宁二府两位太祖吧。10月16日，国家发改委和国资委联合出面召集核心债券投资者，圣眷隆隆背后只希望刀下留人。

　　想知道老祖宗面子多大？10月19日夜里给出的结论是：1个月。也就是说，在增加质押品的前提下，投资者的耐心只有这点时间。

　　其实，中钢真心应该感谢my motherland，当34家上市钢铁企业中披露三季报的21家有2/3报出严重亏损，当山钢集团刚刚宣布以承担93.2亿元债务同时出资35亿元现金受让旗下上市公司资产以助其过关时；特别是今年11月到期的螺纹钢合约价格为每吨1750元，折合每斤仅0.875元，全行业产能过剩50%全国钢铁库存还高达11亿吨时，这所谓到今年11月16日正式行权的缓刑，聊胜于无。

　　墓场是最便宜的夜宿之地—莫非真要应了兰斯顿？休斯的那句话？19日夜里，无论是中钢集团还是它那些债券持有者大概第一次会因为“拼爹”失败而沮丧—就在前一天，香港上市的雨润食品三年前发行的12雨润MTN1中期票共13.713亿本息，在兑付期的最后关头迎来白武士。据说，融创孙宏斌很可能是那位隐身的埋单人—谁让这位民营的孙老板对有着不少优质土地和物业资产的雨润心仪呢。

　　这对于那些企业债的拥趸们都是一记警钟。随着年内央行五次降息四次降准，市场的流动性本充沛得紧，但A股市场走向的不确定性又让前期损手蚀脚者万分谨慎，各类债券成为资产配置的重心。10月黄金周前10年期国债收益率是3.33%，10年期国开债为3.78%，结果7天之后，前者跌破3%，后者也只剩3.53%。在全球长期利率为零预期下，进一步走低是大概率。与之匹配，企业债息率下沉势在必然，可这仍挡不住投资者趋之若鹜。问题是，雨润侥幸逃脱与中钢垂死挣扎，生死之间的判官并不是投资者。

　　中国制造业之困

　　事实上，10月19日这天，不管是亮相的数据还是前途未卜的现实，都在指向一个靶标，即构成中国经济生命体最核心竞争力的第二产业正经历一次深度危机，曾经让中国坐享35年红利的制造业正加速褪去其黄金战袍。此一背景下，无论是之后四季度乃至明后年的统计数字，或者说正是火烫的债券牛市，都存在进一步下调以及突然走坏的大可能。

　　关于劳动力成本和环境成本上升的讨论五年前甚至八年前即已展开；以苹果手机为例，所谓微笑曲线和哭泣曲线的分析也早早进入了各大商学院教例；希望汹涌资金在“调结构”的号召下注入实体经济尤其是制造业，李克强的总理意志过去两年近乎每个季度展示一遍。

　　然并卵。看看官方和财新的9月PMI指数，49.8%亦好，47%也罢，持续走低成为共识。中国好比加入了IMF—这可不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而是“不可能任务小组”。可惜，偏偏没有伊森？亨特横空出世。

　　Why？

　　有个有趣对比。2014年至今，互联网+与工业4.0曾是从官场到企业界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词汇，但若有心者搜索百度热词自会发现，其实两者从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加号背后的缀词更替不改变互联网像前辈的房地产和金融一样，成就为“麻斜般的传奇存在。至于工业4.0，最多在股市需要板块轮动时有请。

　　《读完总裁班，公司终于垮了》，其实近期这篇网络热文就很说明些问题。制造业，若无技术上的核心竞争力—这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和投入，绝不可能做大事业并取得像阿里逾45%的利润率，也不可能像金融业这般被行政出于各类考量高度关照。过去至少还多少担着就业率的重责，现在？看到满街这某某外卖那某某快递了吗？

　　当企业家的价值观如此趋同时，决策可想。

　　八十年代风起云涌的星期日工程师，九十年代百万千万移民下珠江，那都是中国制造业鼎盛时期的剪影，而21世纪初入世进阶为世界工厂的超级红包，反而变成了咏叹调刻意秀出的高音华丽，却也离尾声，不远了。

　　与此同时，中国制造业的税负问题却迟迟得不到解决。据世界银行统计2014年的数值，中国以64.6%目前列全球第19位(税收商业利润比率)。排第一的科摩罗(216.5%)大多数人没听过，但美国的43.8%(64名)、德国的48.8%(47名)、日本的51.3%(38名)则是切实的。而一直被当作承接中国制造业转移之地，至少是公司注册地的国家，新加坡是18.4%，印尼是31.4%，泰国是26.9%，马来西亚是39.2%，越南是40.8%。

　　亚洲第一９不包括视同税负的五险一金和高昂的土地出让金，趋利避害，大多中国制造业老板想必不会生出其他想法。若非原先投资资产规模过大脱身不易，又或者每产一吨钢材还能有300元的折旧财务手段，再或者关键当口有发改委、国资委罩身帮衬，是否有更多人挥手自兹去？

　　10月19日，一个普通的日子，A股市场波澜不惊。可更多人看到的是低飞的蜻蜓，听闻的是骤响的蛙鸣。

　　暴雨要来了，挟着凌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