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乐融养老：启动养老产业战国时代

　　挂着沪A牌照的黑色劳斯莱斯在华山路905号的门口停下后，坐在副驾驶的助理迅速下车，打开后座门，周岳鹏打着电话从车里出来，走进了正门。

　　这栋位于上海市徐汇区的市中心别墅是天乐融品牌养老机构的办公地，周岳鹏是这家养老机构的实际投资人，周祖籍浙江宁波，早年留学澳洲和美国，此后有在华尔街的从业经历。

　　“我们是中国境内真正在做养老产业链的企业，不是现在社会上号称做养老的养老地产。我们现在可以做到把全部的养老产业布局公开化，不怕任何企业去抄袭，并且已经真金白银投入了近5000多万元，暂时看不到回报，而且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

　　开门见山。对养老产业潜心研究多年的周岳鹏，一遇到时代周报记者，就如此说：养老产业看上去像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只有真正进入了才会发现并没有那么“好吃”。

　　周岳鹏是新近一批淘金养老业的企业家，他负责的天毕弗资产管理集团上海公司在2013年正式布局养老产业，天乐融品牌是天毕弗资产旗下的养老业务板块，其还有影视投资公司板块和矿业类，娱乐行业等板块。

　　没有什么市场像养老业一样，呈现出巨大的需求并与一个国家的政策息息相关。2013年9月，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明确养老产业作为新兴朝阳产业，逐渐成为“调结构、惠民生、促升级”的重要力量。

　　市场化是这份文件的核心内容，政府角色明确从养老服务的直接供应方，转变为服务购买方和监管方。两年前的这个文件，被周岳鹏视为进入养老行业的一个契机。

　　资本已嗅到了中国养老市场掘金机会。中国老龄人口已经超过2亿，并在快速增长，全国老龄委办公室的数据显示，截至2014年年底，中国60岁以上老年人口总数达到已达2.12亿，约占总人口的15.5%；到2025年，这个数字将突破3亿，2033年则会突破4亿。

　　谁都知道养老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大公司、创业公司和政府在其中扮演不同角色，但是谁会是真正引爆这个市场的人？

　　潮涌

　　民营资本的青睐折射出养老产业的热度。

　　国务院印发的《社会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规划 (2011—2015年)》显示，随着人口老龄化、高龄化的加剧，失能、半失能老年人的数量还将持续增长，照料和护理问题日益突出。而据中国社科院老年研究所测算，目前中国养老市场的商机约4万亿元人民币，到2030年有望增加至13万亿元。如此巨大的市场容量，养老产业在两年间成为了热钱关注的领域。

　　2013年以来，社会资本对养老服务业的投资热情逐渐升温，其中最典型的当属房地产商打造的“养老地产”。尽管一直有市场人士诘问，现阶段中国的养老地产，接近95%地产商都是打着养老的噱头在拿地卖地产，卖概念大于实际服务，但类似质疑并不能阻止地产商布局养老业，目前，包括万科、保利、远洋、绿城等品牌房企已陆续涉足养老地产领域。

　　万科是最早涉足养老业的品牌房企之一，其在杭州推出高端养老地产随园嘉树。该项目位于良渚文化村核心，享受良渚文化村近十年的成熟社区配套，包括浙医一院良渚门诊部，浙江数字医疗卫生技术研究院等，规划了575套老年公寓和一栋颐养中心。

　　除了地产商外，保险行业的企业，如新华保险，泰康人寿、中国人寿、新华人寿和合众人寿等也都纷纷涉足养老产业，这些企业已在全国各地圈地，试图分一杯羹。

　　进入2015年，各类社会资本进入养老产业呈现加速态势：5月13日，以投资医药、房地产见长的复星集团宣布旗下首个养老地产项目星堡中环养老社区正式开业；5月16日，央企中国水电建设集团房地产公司宣布，将在重庆璧山投资80亿元打造全国最大养老地产项目。

　　除了上述已被外界所知的企业，过去两年，嗅觉敏锐的江浙民间资本也都闻风而动，浙江民营投资企业联合会会长周德文告诉时代周报记者，目前，温州的民营企业在居家养老、老年地产、老年日用品、保健品等相关养老产业中都已经涉足。

　　不仅如此，包括公务员、科研工作者等不同背景的创业者都源源不断地涌入这个新领域。郎涛即是其中一位从业者，现年39岁的郎在浙江省机关部门呆了13年，2013年他辞去公务员工作，在风景秀美的杭州市桐庐县，开始运作一个名为江南养生文化村的健康养老项目。

　　江南养生文化村占地200多亩的项目，按健康咨询、健康护理、失能照顾等服务功能，分区开建，一期所投入的6000万元，是郎涛拉来的天使投资。

　　“养老地产和养老产业是两个概念，我们做的不是养老地产。”郎涛强调，按他的说法，该公司是致力于成为国内中医药健康管理养生养老服务的开创者和领导者。

　　郎涛称，该养老团队将依托中国中医科学院和杭州师范大学健康管理学科团队进行研发工作，将科研成果第一时间转化为规范化、标准化的健康养生服务。

　　以江南养生文化村所在的杭州养老市场为例。目前，杭州的中高端养老产业主要集中在其下辖的建德市、桐庐县、淳安县、临安市四个县市及富阳区和余杭区。上述中高端养老产业聚集地的共同特点是具有土地资源丰富、土地成本相对低、生态宜居、交通便利等优势。

　　为了更好的运营江南养生文化村，郎涛从万科随园嘉树项目高薪聘用了一位企划负责人。郎称，随园嘉树的一些经验值得江南养生文化村借鉴，比如万科采纳了持续照料式养老社区(CCRC)的理念，打造独立的养老运行服务；此外是通过使用权转让+服务费和长租赁+服务费的销售模式，以保证后期运营的可持续性。

　　除了国内资本外，一些知名的国际品牌也在加紧布局中国市场。2015年，法国四大养老院品牌之一的高利泽集团宣布，未来5年将在中国建50家养老院，并在老年住宅、老年护理员培训以及失能失智老年养老机构管理等领域重点发展。

　　由于养老产业由保健、地产、服务等多板块组成，尤其是服务，随着垄断医疗资源逐渐放开，以及其他分布式服务的出现，想要从养老产业蛋糕中分羹的行业五花八门，比如养老家具、医疗器械、康复护理、健康大数据等。

　　周岳鹏将目前养老产业当下的发展定位在战国时期，“目前企业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2-3年后则会出现行业整合，而行业的竞争也衍生出更加细分的领域，一定会有一个产业链级别的本土高端品牌出现”

　　押注

　　“养老产业不是造房子，一下子就能建起来，必须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做，我们本身就是做实体经营的公司，高端养老产业链必须要有稳定的资金实力和各种社会资源配合才能真正的成功”在周岳鹏的思路中，养老产业必须打造成全产业链后，才会有爆发力。

　　这两年，周旗下公司先后在江苏租下土地种有机农业，在安徽建民营医院，在上海收购科技企业，从高薪挖来英国专业养老团队，购买英国原版养老教材等组合拳。

　　今年6月，天乐融品牌的首个养老院项目选址位于上海市中心外滩边、城隍庙对面，首期占地4600平方米。按照设想，养老院将覆盖一整层楼，预计人数在30-40人左右，人均面积控制在60平方米，剩余2000平方米打造自己独立的护理培训中心。

　　膳食是养老院项目服务的前端环节。2014年，周岳鹏在江苏省泰兴市租下了一万亩农田，进行了高标准的有机土壤养护，现在首期700亩地，已经开始种植包括绿色蔬菜、水稻、水果在内的多种农副产品，该基地靠近江苏盐城的上海大丰农场附近，土壤状况非常好。

　　“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这地方经济相对落后，但同时水质、土地基本无污染。”周岳鹏用1000多元一亩的价格将其租下，按计划，未来天乐融品牌养老机构的老人将不会吃从外面市场买来的食物，而全部采用这700亩地的产出。上午五点，食材从泰兴出发，七点半左右到上海，每天发车，以保证老人能够吃上健康食品。

　　农产品只是周岳鹏布局养老全产业链环节上的一个细支，他接下来要发力的主要是一线城市居家养老领域——这是类似上门定制的服务。

　　目前，沪宁杭地区多推行“9064”的发展格局，也就是说90%的老人享受以社区为依托、社会化服务为协助的自主居家养老；6%享受政府购买服务的居家养老；4%入住养老机构。

　　按周岳鹏的设想，天乐融品牌的居家养老，一位老人一年收3万元左右的费用。最初，会有两位养老专业人员上门服务，评估完后，给老人出一个计划书，然后配硬件，这是周心中进入居家养老后的一台核心机器，主要探测老人的身体状况和各项身体指标，这个标准是医疗级别的空气净化；比如去除2.5，去除老人身上有异味等模块仅仅是最基本的功能。

　　通过这台标配的机器，个人数据会实时发送到后台的天乐融监控中心的数据管理器，家人可以通过APP看到老人的实时身体状况，并且帮助监控中心人员实时掌握老年人各种身体状态，天乐融后端维护团队会每周都会出一份报告，给一个具体建议。

　　为了补充产业链，2015年8月，周岳鹏全面收购了上海浦东新区一家名为瑞仕安环保科技有限公司，这是一家研发空气净化器的环保科技企业。按周的要求，该企业讲全面研发配合养老检测的一系列硬件产品。

　　周岳鹏称，做全产业链其实是无奈之举，“中国目前行业标准没建起来，但中国以后一定会有养老产业的高端品牌，这也是我们的目标，如果很多关键的东西不在自己手上，就不可控，所以必须做全产业链。”

　　目前，天乐融已经购买了50辆途安商务车，经过改装后，将免费接送上海内环以内的老人和残障人士，在一年内将增加到300辆，服务范围扩大至外环以内；“这是纯公益的，当然也有打品牌的意思在里面”。

　　一环扣一环，居家养老要真正品牌化做起来，直接面临的是招人问题。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养老从业人员缺口明显。2015年9月24日，民政部发布了《基于23000多名养老从业人员的数据分析》报告。报告显示，养老从业人员缺口较大，且整体专业水平较低、人才流动率高，难以满足巨大的养老需求。

　　面对养老和健康管理人员紧缺的现实，郎涛选择的应对方式是办职业教学。2014年，江南养生文化村与杭州师范大学健康管理学院、桐庐职业技术学校合作，开设了第一个中职健康管理班。2014年9月，首期招生42名学生，学制三年，两年在校学习，一年实习。这42个学生在毕业后将定点服务于江南养生文化村。

　　周岳鹏选择的解决方式是向国外取经然后中国落地。2014年，周带领天乐融品牌的养老团队花了3个月的时间走遍了英国的养老机构，尝试将英国养老产业中的优秀模块切分出来，引入中国本土化后再组合。

　　为什么选取去英国学习，他这么解释：“全球养老产业起源于英国，也以英国最为兴盛，对中国老人来说，德式养老偏硬，日式又偏软，还是英式养老最符合中国老人。”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英国民政系统的人说，我们是第一批这样一家家走访过来的中国人。”周岳鹏说，当时他就明白了在中国高端养老这块市场上一直是空白。

　　2015年3月4日，英国威廉王子访华期间，天毕弗资产作为全国仅有的两家企业之一，通过了英国医疗卫生局(NHS)和英国国家投资总署筛选，正式与英国政府签署了全面合作合同。

　　刘燕2015年初从英国回国，此前她在英国养老机构从业近二十年，包括在英国最大的健康管理集团BUPA任职，目前高薪担任天乐融品牌养老机构执行总裁。回国后，她对国内高、中低、养老机构都有去考察，但全部都不能令她满意。

　　“说白了，很多国内企业都是趁着养老热，在问政府要政策、要土地，并且有些不靠谱的英国公司，都是觉得中国人好忽悠，先要求你付钱，然后把英国的东西像搬砖一样搬过来，很多人去英国考察，也不是好好考察，就是去买东西。”刘燕说。

　　“养老不只是把食材从市场买回来就完了，这就好比你去菜场买一块肉，还得洗干净、切好、放好料、是红烧还是高压锅炖，只有做好才能成为一道菜。养老需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去抠细节。”刘燕说。

　　今年7月，天乐融在英国花费70万英镑购买了全套的英文原版养老教材，“踏进去一步，才发现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买教材这件事，谁去谈，怎么买，教材要比较，买回来后，还得找团队翻译。再是教材怎么本土化，比如这套教材，会有如何防止老人摔跤的内容，还有老人摔跤后，怎么防止再摔跤，类似细节有七八十页内容在。”周岳鹏说。

　　眼前的势头虽好，但周并没有太乐观。“质量监控才是最重要的，在英国，养老行业有一个标准叫CQC(英国护理质量标准)，天乐融品牌现在提出了中国化标准叫RQC，要把品牌建立起来，关键是质量把控。”

　　走过鱼龙混杂混沌不清的初始阶段，很可能养老行业也会迎来第一轮的洗牌期。民政部2015年1月公开数据，一半以上的民办养老机构收支只能持平，40%的民办养老机构长年处于亏损状态，能盈利的不足9%。造成这一问题的原因主要在于民间养老机构成本较高以及布局难以满足需求。

　　“做养老产业，资金链千万不能断，前期都是铺垫，必须是有其他产业进行支持，一旦出现问题前期的所有投入都白费了。我的目标是，两三年后品牌建立起来了，那时候资本市场就会很青睐。”周岳鹏说，“接下来还得烧钱，至少还要烧一年时间。”

　　“这里是一个淘金地，下一个大企业就会诞生在这个行业。等产业链完善了，门槛就高了。”郎涛这么说。

　　“只要不违法，所有的政策都可以给”

　　在2013年9月国务院的《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若干意见》出台后，全国至少有25个省市已经出台了关于支持养老服务业发展的配套意见。

　　以浙江为例，为了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养老服务业，浙江省在2014年出台了《关于加快发展养老服务业的实施意见》和《关于发展养老产业的若干意见》两大养老服务政策。

　　上述政策为民间资本进入养老产业给出了不少政策，比如允许养老机构利用有偿取得的土地使用权、产权清晰的房产等固定资产办理抵押贷款，金融机构支持养老服务企业上市融资等。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中国老龄化程度加剧，地方政府面临的解决养老问题的压力与日俱增，一场养老产业项目的招商抢夺战也已经在地方政府中打响，觊觎这轮机遇的，不只是一线城市，一些二三线城市直接将养老产业的招商,作为今年考核地方政府引资部门政绩的一项指标。

　　安徽省合肥市招商局一位人士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为了迎合投资方需求，该局专门设立养老投资项目，由招商引资部门专人负责，“现在的经济基本面不太好，养老项目回报慢，企业都很精明，知道我们拉来一个项目不容易，在谈合同的时候总是希望用最少的投资获得最多的优惠政策，谈判桌上就是拉锯。”

　　这个简单的道理不只招商局懂。在周岳鹏的理解中，通常来说，一个养老项目的回收期在10年左右。养老项目的成本通常超过普通地产，除了普通的建设成本，还有额外的老年人专用设施的配置成本，专门的医疗护理等人力成本等，自然希望能争取地方政府更大的优惠。

　　周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在长三角地区寻找养老项目的落地。今年年初，由周投资的一家民营医院——天乐馨上和医院在安徽省蚌埠市落地。“蚌埠获批的民营医院，是安徽省医疗养老产业的重点试点医院，养老市场以后主要在三四线城市，对我们公司来说，医院是养老全产业链的有力补充。”

　　“当时县长开现场办公会议，国土局、卫生局、规划局、民政局、十几个局长都到了，一大圆桌，所有批文全部现场办掉，效率很高。”周岳鹏回忆说，“地方(政府)人家也不傻，过程中都调查过我们，到底有多少能力和经济实力。”

　　类似蚌埠当地，投资企业只需拿出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后续报告送审等繁琐过程由地方部门合作代办。

　　今年9月，天乐融品牌的产品研发中心基地决定落户于江苏省泰州市的中国医药城，用于研发并且制造专业类老年周边产品，此基地辐射区域为长三角地区。

　　为了寻找该项目的落地，周岳鹏先后去泰州考察投资环境不下三次。8月下旬，周岳鹏又去泰州详谈项目的具体落地，重点围绕选址地块，产品研发中心规划，新产品流水线，产品批文问题等进行磋商。

　　“决定放在泰州，是因为泰州当地的投资环境很好，地方领导也非常重视。市里一位主要领导陪着我们现场办公走整个企业落户流程，所有工作人员都是站起来给我们办，没废话的。”

　　按照周岳鹏的设想，上海是其公司养老产业链总部，医疗设备研发基地和农场品基地在江苏，医院在安徽，目前他正准备考察医疗设备的大型生产基地，他的初步意向是能够落在浙江，“这样长三角都布好局了”。

　　安徽省的一位高级领导在得知周岳鹏在寻找新项目落地的消息后，建议他将此项目落在蚌埠，“开出来的条件很优越，厂房是现成的，房租免费，税收几年内可以返一半。领导在酒桌上跟我讲，‘如果你来，只要不违法，所有的政策都可以给’。”